佟一琮在电话里听完齐山的讲述,总算放下了一颗心。显然,武林相信了齐山三人的经历,集团应该不会与左越那个骗子合作了。即使退一万步说,合作的可能性也会变得很小。毕竟,为了集团的整体利益,武林会非常慎重。网络时代,一条负面的新闻,就足以将一个集团置于水深火热之中。个中利害,如武林这般经过大风大浪之人又怎会不知?
但转念一想,佟一琮的眼神又不免黯淡下来,他觉得自己实在可笑。纵使左越与武林集团再无合作的可能了,可自己不也同样出局了吗,又哪里来的放松和快乐呢?也罢,但行好事莫问前程,做了该做的,能有利于人,自己至少也顺眼心安了。
齐山去福建,是佟一琮给指的路子。现在看来,也不过是揭露了左越的真面目,对齐山三个人倒是于事无补,佟一琮不免心生愧疚。不过齐山倒不这么认为,他说:“这个世界上,总要有人做不同的事。我们三个人做的,就是揭开骗局。我们本来也只是想去武林集团讨个说法,原本也知道不一定能给出什么解决办法的。毕竟这些孽事是左越做的,与人家集团其实没有什么关系。如果不是佟哥帮着联系,我们就算到了福州也是乱闯一通,可能连董事长的办公室都进不去……无论如何,都谢谢佟哥了,也谢谢那位花女士。”齐山对他的称呼已经从佟总变成了佟哥,这让佟一琮觉得亲切许多。
佟一琮想,国玉匠心工作室将来如果扩大规模了,不妨把齐山、纪念都拉进来。这两个人的性格都有些执拗,这样的性格做起事来虽难免有些偏激,但同样也容易出成果,何况两个人一个擅长设计,一个擅长雕刻,都是玉雕界的人才,只要好好引导,发挥各之所长,将来定能做出一番成就。所谓人无完人,用人之长即好。至于李宏文,倒真是和苏州玉雕界联系的窗口。虽然现在自己的工作室还是个不起眼的小平台,但谁知道将来的发展会是什么样呢?交流、沟通,形成一张围绕自己的关系网,也是做生意不可缺少的重要内容。
想到“关系网”这个词,佟一琮不禁感慨,多年以前,自己曾经最鄙视的就是“关系网”这个词,总觉得一个人的成功就应该靠自身的真本事,所谓“关系网”,都是些不正规的“旁门左道”。不过经历了这么多事,现在他已经懂得了辩证地去看待这个词,亲人是“关系网”,朋友是“关系网”,商业伙伴也是“关系网”,只要还在这个社会上,人人都脱不了关系网,这也是人的社会属性决定的。“关系网”其实是个中性词,只不过是当年的自己太偏激了。只是,这所谓的“辩证的思想”对佟一琮来说,究竟是算进步了,还是油滑了呢?
佟一琮告诫自己,与武林集团的瓜葛到此结束吧。就像老娘说的,人心就那么大的地方,放得下东,就得挤走西。已经没有希望了的事,还是放下吧。再大的平台,再强的人脉,都不如个人能力的强大来得实在。还是继续努力,扎扎实实地把国玉匠心工作室做好吧。
佟一琮本想着花雪痕应该会向自己反馈一下之后的情况,可是放下齐山的电话很久了,仍旧没有花雪痕的任何消息。他暗想,难道这三个人到集团去,把火引到了花雪痕身上?如果她受到了武林的批评或者猜忌……佟一琮突然觉得内疚,觉得是自己利用了她的报恩之情。自己这样做是不是太卑鄙了?在这件事上,他的确为她考虑得不够周到。
电话在这时响了,屏幕上赫然显示“花雪痕”三个字。
佟一琮接通电话,花雪痕欢快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:“一琮哥哥,你得奖励我了!”
听到花雪痕的笑声,佟一琮的情绪这才放松下来,看来,花雪痕并没有因此事而受到牵连,事情也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。
“奖励可以啊,那得看你要给我什么好消息了!”
“你可听好了——表哥邀请你来集团呢!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?”
佟一琮顿时脑子里灵光一闪,可是他不敢确定,他怕再度失望。“意味着武林董事长要兑现在新疆的承诺了?我记得当初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他就要请过我。”
“那不是重点,重点是表哥要真的跟你合作了!”
“什么?”佟一琮激动得音调都提高了,“这是怎么回事?”
“表哥接见完齐山他们之后才告诉我,其实他也一直在调查左越,虽然不像齐山说得那么详细,但也了解得差不多。所以上次从沈阳回来之后不久,他便已经决定不再跟左越接触了。他现在跟左越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,具体情况他没说我也不好问。”
“那武林董事长又是怎么想到我了呢?”
“不是‘想到你了’,是一直没忘了你!你去东方玉缘的事,拒绝当商业间谍的事,自己成立工作室的事,表哥都知道。”
佟一琮这倒有些意外了。“这些事武林董事长都知道?可我们一直没有接触过啊?”
“表哥的脑回路清奇,关系网也是奇奇怪怪,跟各路神人都有交道。总之,这其中的过程很复杂,就跟下棋时候一样,他总能一下子算计出十步开外去。”
“确实,人家自己创业,能做成这么大的集团,当然不是一般人。自然是万事都想于人前,处处周密细致。”
“那倒是,这回我对表哥是更佩服了!他想让你和穆小让就在最近几天来趟福州,你看可以吗?正好他下周的日程安排相对还算宽松,再晚些他便要出国谈事去了。”
“没问题,我现在就订机票,订好后再通知你。”佟一琮答应着。
佟一琮订的是第二天下午的飞机。他从工作室拿了一件素净的玉坠和一个摆件,作为送给花雪痕和武林的礼物。
第二天到了飞机上,佟一琮才注意到穆小让脸色煞白。
“怎么了,是不是行程太紧没休息好?还是晕机了?”
穆小让展示出尽可能灿烂的笑容,应道:“没事,最近这几天一直觉得不舒服,休息一会儿就好了。”说完便安安静静地靠在他的肩上,紧闭着双眼。
佟一琮向空姐要来了毯子,盖在穆小让身上,紧紧拉着小让的手,感觉她的手有些烫,又摸摸额头,确定不是发烧,才安下心来。
佟一琮忽然发现,自己好些天没有关心过小让了。细细想来,最近小让的状态确实不太好,胃口一天好一天坏的,倒是更贪睡了,时常犯困打瞌睡。
佟一琮看着小让长长的眼睫毛,略带婴儿肥的小脸,心里突然软绵绵的。他告诉自己一定要努力,要让身边的这个大娃娃过上幸福的好日子!把持好自己,永远不要伤她的心,不辜负她的情义!
他们这一行的航程时间不算短,佟一琮闲来无事又睡不着,忍不住把花雪痕的话又梳理了一番。
武林对自己的经历全都有所了解,由此可知,武林是一直关注自己的。可是他关注自己的目的是什么呢?难道他早有合作的意图?可为什么又要将他“踢出”局外呢?现如今又特意邀请他到集团总部,这其中究竟有何深意?
他记得花雪痕曾经说过,她的表哥可能不单单是想投资建平台,武林的计划远比她想象的要大得多。所以,武林究竟是在设计一盘多大的棋局呢?
佟一琮左思右想,不得其解,就这样在杂乱的思绪中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。
傍晚时分,飞机落地。佟一琮和穆小让刚出机场便见到了花雪痕接机的身影,三人寒暄几句便上了车。
一路上,司机专注开车,一言不发,花雪痕则热情地向两人介绍着福州。
福州福州,有福之州,放眼望去,山水花草,光影线条,皆是美景。
穆小让喜欢福州的建筑风格,忍不住连连赞美。佟一琮的心思却是完全放在了与武林的会面上,对花雪痕的介绍一句也没听进耳去。
他想起步凡,后悔自己居然没和步凡商量一下。只是此时花雪痕就在身边,再和步凡商量只怕也不方便了。佟一琮突然发现,从端木到武林,再到左越,自己似乎越来越没有那么依赖步凡了,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,他竟也开始渐渐习惯一个人面对、处理和解决问题了,或许,这就叫“成长”吧!
车子停好,花雪痕带着佟一琮和穆小让走进集团大厦。佟一琮是第一次来到武林集团,虽然之前他曾经不止一次地在集团的网页上浏览,可亲眼所见,还是更加真切地感受到了武林集团的风格和实力。
武林是亲自在电梯口迎接的,见到佟一琮,依旧操着一口不标准的普通话道:“一琮,你们一路辛苦了,快请!”
进到办公室后,武林更是亲自为佟一琮、穆小让倒茶。
佟一琮忙作势接过茶壶:“这可使不得!哪能让董事长倒茶,还是我来吧!”
花雪痕和助理也抢着要倒茶,却被武林拦下了。
“我亲自来。贵客理应如此相待!”
几个人闲聊了一会儿,时间已不早了,武林看了花雪痕一眼,后者便心领神会地张罗大家去吃饭。
席上自然是摆满了福建的特色美食。誉满中外的佛跳墙、枸杞开边虾、红糟醉香鸡、醉排骨……都是闽系名菜,味道自是与北方完全不同,另有特色,倒很对佟一琮的胃口。只是小让的胃口不太好,只吃了几口。佟一琮以为晕机的缘故,便没有特别放在心上。
倒是武林细心,问小让是不是菜不合口味。
小让忙解释道:“不是的,这菜味道很好。”
武林不信:“我记得当年在新疆的时候,你的胃口可是好得很……要不这样,你看喜欢吃什么,我让他们现做。”
小让的脸倏地红了:“不用了,真的不用,这菜很合我胃口!”
佟一琮也在一旁解释:“让董事长担心了。小让只是有些晕机,现在是还没过那个劲儿呢!”
“原来是这样,”武林听罢安心了些,“那你选一些清淡的菜尝一尝吧。”
接下来的饭局上,几个人除了寒暄就是谈论谈论工作室的事,末了又回忆起当年的新疆往事。佟一琮一直在心里嘀咕着,想着武林或许会在饭后再单独与自己详谈。
不料武林却在结束时说:“今天你们赶飞机也累了,佟夫人又身体不适,我看我们今天就到这里吧!一琮,我明天早上安排人接你到公司,到时我们再细谈。至于佟夫人……明天让雪痕陪你四处逛逛吧,什么三坊七巷、森林公园、芍园一号都挺不错的,尤其是老仓山,那里面的幽深小巷、精致洋房,有股怀旧和文艺的气息,我猜你一定会喜欢的!”
话已至此,几个人便在武林的安排下各自回去休息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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